来源:http://www.guanhougan.cc作者:观后感时间:2020-11-29 11:37阅读: 次
《一秒钟》观后感影评
《一秒钟》是一部命运多舛的电影
两次退出重要电影节,
经过修改、补拍,
杀青810天后,它终于要和观众见面。
从业近40年,张艺谋导演曾自嘲是被骂大的,90年代说他贩卖苦难,2000年后又说他美得空洞。
《一秒钟》是他的回归初心之作,
展现他对胶片时代和露天电影的回忆,
是 “大时代下小人物的故事,
政治和苦难都是既远又淡的背景,
格局很小,没有流行的那种戏剧性”。
我们采访了多次和张艺谋合作的编剧邹静之,
聊起了《一秒钟》,他说:
“当做的事再不做就晚了,
这把年纪,不正是拍自己想拍的电影的时候吗?
至于野心什么的……心还在,
只是不再那么野就是了。”撰文闫坤沐责编石鸣
张艺谋已经70岁了,但在《一秒钟》的幕后纪录片里,他的装束和外形看起来没有任何老态,甚至可以说二三十年来没有发生过明显的变化:鸭舌帽、纯色T恤、黑色束脚裤、精瘦的身材、脸上深刻的法令纹组成一对括号,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严肃。结合他的年龄,令人惊叹的是他的精力之充沛。2018年初《一秒钟》开始筹备,这也是张艺谋最忙的一段时间,同时有九个项目开工:平昌冬季残奥会北京8分钟、2018青岛上合峰会文艺演出、电影《影》的后期……
开剧本会时手舞足蹈的张艺谋这些项目,单独做一样已经足够让人筋疲力尽,但他可以从早到晚和不同的团队开会,每见一拨人就转换一次思维方式,最长的记录是从早上七点一直工作到第二天凌晨三点,整整20个小时不间断。《一秒钟》的剧本策划周晓枫和张艺谋合作多年,她说:“他经常每天只吃一顿饭,从下午两点一直工作到夜间两点,分秒不休。我们都是血肉之躯,只有这位是变形金刚……因为张艺谋的长相像骆驼,所以比一般的大牲口能扛多了。”
《一秒钟》是张艺谋执导的第22部电影长片,相比于《长城》花费1.5亿美金的大阵仗、《影》在形式感上的极致野心,这部作品在列表里显得有点质朴和笨拙。这不是一部大片,张艺谋有意沿用《归来》时期的拍摄方法,“有钱当没钱拍”。一共只拍了46天,全片只有三个主要角色。
张译饰演的男主角张九声是个劳改犯。
范伟饰演的范电影是个电影放映员,在那个年代至高无上的职业。他常常捧着一个印有“电影放映员001号”字样的搪瓷杯,小心思是一定要把印字的那一面朝外,让所有人都能看到,那是身份的象征。
刘浩存饰演的刘闺女在电影中的最后一个镜头新任谋女郎刘浩存训练两年后,饰演刘闺女,这个角色的父母都去世了,她独自带着弟弟,为了弟弟可以做任何事。
《一秒钟》里有张九声女儿肖像的两格胶片这三个人的交集是胶片。张九声冒险逃出劳改农场,为的是看电影,那盒胶片里有久未见面的女儿一秒钟的镜头。刘闺女想用胶片给弟弟做灯罩。电影的一出重场戏,是众人抢救被拖行了几里地的胶片。这是一场上百人参与的仪式。
大家用床单捧起纠缠着的、满是尘土和划痕的胶片,在范电影的指导下烧蒸馏水,小心翼翼擦拭,手法必须是从上到下一气呵成,不能反复。最后一步是阴干,看片心切的人们拿着扇子在旁边轻轻扇风,精心控制的力道中透着对光影的虔诚。
在敦煌看景时,40岁的张译观察到68岁的张艺谋“如履平地,没有让任何人搀扶,也没有喘”,爬到沙丘高处就开始和工作人员讨论摄影机怎么布置。高强度工作一天之后,他经常半夜四点把助理叫起来,打印他修改好的剧本,这意味着他又一夜没睡。张译说,拍摄期间,他对自己的要求是:“在意志力上去和一个68岁的人拼。”张艺谋解释过自己的这种“非人化”特质:“我一开始就有这个意识,让自己迅速工具化。工具不是个坏词儿,有用也是我们这一代人深入骨髓的价值感。”
《英雄》中的张曼玉几十年来,他埋头拍片,哪怕一再被群嘲。《英雄》的票房是当年全年的四分之一,但张艺谋被骂是带领中国电影走上盲目追求大场面、大形式的始作俑者。《有话好好说》则被嘲笑是“农民刚进城就模仿起了王家卫”。
上映时被骂不伦不类的《有话好好说》,
后来在豆瓣上收获8.3分的高分知乎上有一个存在了8年的经典问题:“张艺谋与李安曾经都很优秀,他们现在的差异是什么造成的?”在很多年里,这个问题下赞同最多的回答是在讲李安是编剧出身,而张艺谋是摄影出身,这决定了他讲不好故事。2019年,一个新的答案被发布,作者写道:“张艺谋导演的地位,往往被太多影评人大大低估,甚至恶意贬低了。”作者认为李安和张艺谋是不同环境的产物,并不存在孰高孰低的比较。很短时间内,这条评论的赞同数就超过一万,成为这个问题下的最优回答。
北京奥运会开幕式2019下半年,张艺谋执导了70周年国庆晚会。受到震动的一批观众又回头去看《张艺谋的2008》纪录片,使得这部十几年前的作品在B站翻红。一代年轻人开始重新认识他在国家需求、大众趣味、艺术水准之间斡旋的难度:“如果以前有些许对张艺谋的质疑和批判的话,看过这个,变成了五体投地的仰慕。”进入21世纪后,观众更娱乐化了,创作环境的空间也在收缩。也就是说,现在人人都需要在妥协和坚持中艰难权衡,这时候,张艺谋成了最有韧劲的那一个。
谍战电影《悬崖之上》海报《一秒钟》没能上映的两年里,他又先后拍了谍战片《悬崖之上》、都市犯罪片《坚如磐石》,都是他从没拍过的类型和风格。另一部战争片《最冷的枪》也立项成功,并且已经有演员开始受训。一年一部新片,这在同代创作者中是绝无仅有的。
张艺谋写亲笔信推介《一秒钟》最近,为了宣传《一秒钟》,张艺谋一天跑了四个抖音直播间,和年轻的短视频博主们直播、对话,仍然是干劲满满的样子。“我说我首先我拍出我的爱。我拍出的我的爱,是不是你的爱我不知道,但是我要把我的爱做足,我不能去想着你爱什么我去拍,那我根本就拍不好。”“拍一部是一部,好好拍就完了。”
《一秒钟》编剧邹静之
11月18日,一条与《一秒钟》的编剧邹静之老师取得联系,他很健谈,和我们聊了这部电影创作背后的故事,也说起了横跨17年的合作过程中,对张艺谋导演的印象。以下是我们当天采访内容的口述整理:当做的事再不做就晚了2005年我与艺谋导演合作《千里走单骑》上映后,2007年,在全球35位知名导演为庆祝戛纳电影节60周年而拍摄的短片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电影》中,又为他写了一个短片《露天电影》。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电影》张艺谋篇剧照写之前,我们聊了一个晚上各自看电影的经历。那个时代放电影的过程都是有趣的。比如放映前一开始对光,欢呼声骤起,不由得往光影里扔东西,高兴啊。电影放着放着要是一下没声音了,全场人都同时喊“谁踩电线了!”长大了我才明白,电影断声与踩电线没关系。胶片被灯烧糊了的样子,放过一盘再放时,没倒片,人是倒着的头朝下走来走去。这些小事故跟随着看电影一起出现是多么有意思。
我觉得那一晚上是埋下了拍《一秒钟》的种子吧。对我们这辈人来说,小时看电影实在是件大事,盛事。那个三分钟的短片,实在太短了。原认为这个题材没有时效性,以为是压箱底的宝石,可才过几年啊,电影不用胶片拍了,也不用胶片放了,一辈人忘一辈人的事太快太多了,再打开箱子一看,宝石变石头子了。当做的事再不做就晚了。《一秒钟》缘起就是想要拍一部电影人想拍的电影。
张艺谋写给邹静之的信部分节选2017年《一秒钟》导演在我之前就开始工作了。这部电影是我和艺谋共同编剧,故事框架他先写出来了,电影中的三个主要人物在框架中是有雏形的。
张译演的张九声是个帮人打架的刑事犯,这种人鲁莽但还是有情义吧。电影里的他就是一门心思想看八年没见过的女儿……当知道几次三番地与自己作对的女孩子没爹没妈,偷胶片也是为了弟弟时,受感动了,自己那种情境下也想伸手帮一把。张译老师在接了这戏后,就去体验生活了,进号里去跟那种刑事犯的“大哥”接触聊天,发现了他们身上诸多的生动(之处),都关在牢里了,还是倒驴不倒架的劲,说起话来让听者有点反讽的喜感。为这,快开机了我们还是改动了一些台词。
范电影最早写的是一个从上海来支边的文化青年,后来请了范伟老师来演,地域变了,人物台词啊其它也要变了,但角色还是一个小有见识的、有当年放电影人优越感的生动人物。我昨天翻看了最早的稿子,除了这三个人外,开始还有一队追捕的人在抓九声,写到后来该留的留,该删的删了。写电影剧本的人都知道,拍出来的戏,不会与剧本一模一样的,有场景限制的问题,有导演临时起意的问题,种种问题,但情节动的情况不多见。这次有两个人来编剧,比前两个电影都快。导演一起弄剧本我一直想说,像曾国藩打仗,就是“结硬寨,打呆仗”。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写剧本时拍摄上的事他都要想到。
艺谋是摄影系毕业的,他上电影学院前是在工厂的工会吧,这些都有接触胶片放映的机会。电影中,怎么上片、换片,银幕上出现了什么码要开另台机子才能无缝对接,断片是怎么回事,怎么接,怎么洗,这些对他来说太专业了,这些具体的细节,他讲起来滔滔不绝,《一秒钟》放片的情境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了。像那种为了连续放,接个胶片大环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1982年,张艺谋为电影《白杨树下》做的胶片测试报告这部戏最难的是怎么样才能把放电影这么具体的情境,和人物故事有机的结合起来。《一秒钟》中有个重要的道具,就是那盒胶片,重要得像一个主角。其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波折牵扯着人物和故事都在行进中展开了,这是花了心思的。(你们问我写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市场),电影与很多艺术品,都是创作者与欣赏者的共谋。创作者出于本心把东西写好,就是他的市场,其它听天由命吧。我比导演小一岁,都快七十了。这把年纪,不正是拍自己想拍的电影的时候吗?至于野心什么的……心还在,只是不再那么野就是了。
《千里走单骑》中的高仓健说张艺谋遇过飞碟,我信!我和张艺谋导演第一次合作是在《千里走单骑》,这个戏剧本一共做了五年,不仅要艺谋导演认可,也要高仓健先生认可。我把这戏称为有两个婆婆,这是剧本最大的难度之一。还有就是要编一个外国人到中国来的合理故事,这是难度之二,因为这一要求,我可能是在剧本创作的第三年才被选中的。当时我就注意到张艺谋导演的精力非常充沛,滔滔不绝可以说八个小时,关键是这八小时后,还有事儿在等着他。其间不休息,也不吃东西,我服了。剧本会的第二天我就开始带零食了。他喜欢工作,很少睡觉。
陈凯歌导演、张艺谋摄影的《黄土地》我听过何群(亲爱的何导千古!)导演一本正经讲过一个段子,说拍《黄土地》时,有一天晚上塬上来了一个飞碟,别的人都吓跑了,艺谋人找不着了,失踪了近半个小时,飞碟走后才找到他。从那以后,他变了一个人样的精力旺盛,从不太说话到侃侃而谈了,关键是二三十年后,人一点不变。这次一起写《一秒钟》的剧本,我有时看着他,就信何导说的是个真事!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人就是没变样。
张艺谋与邹静之合作的第二部长片《归来》我很早时说过张艺谋导演“一剧一格”,艺谋导演最盛时,拍了各种形式场面,各类题材的电影。艺术家有时就像植物,夏天百花盛开,秋天有了秋天景色。我和艺谋导演合作过三次。合作其实就是该坚持的坚持,该妥协的妥协,否则进行不下去。编剧与导演的工作关系就像荷叶上的露珠,又要沾着又要不沾着。就是那种情形吧,吵起来也有,听得进听不进都有。一般的导演更注重怎么拍,什么样的场景才有意思。编剧,要想怎样圆故事出人物、意义、文学性等。两边都要照顾事儿才能成吧。
节日般的快乐没有了我生于北京,十六岁去北大荒二龙山农场知青下乡(原也是个劳改农场),在那一年前后农场来了两万多知青,天南地北的都有,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看电影是个大事。说一个看电影的场景吧:深冬夜里零下四十多度,场部广场上近万人,电影银幕下面,正面站满了人,反面也站满了人,在雪地里一起看一部叫《卖花姑娘》的朝鲜电影。
银幕背面也坐满了人只有一台放映机,换片时,冻得说不出话的人在雪地上开始一起跺脚,近万人跺着脚,“咚咚咚”的,地都震动了,可只要电影一放马上就安静了。演到悲伤时,近万人的啜泣声在夜空下抽动着……电影看完了,还要走五十来里雪夜路走回去,一路走一路想着电影的事还会再感动。那样的景象,对电影这门艺术来说难道不应该骄傲的吗?后来我因回不了北京又转而去河南农村插队,什么样的放映场地都看过了,也切肤地经历过一些人、事和场景。这些对《一秒钟》是有帮助的。
邹静之与张艺谋讨论剧本《一秒钟》的剧本我都是手写。我九十年代初就有了电脑了,也学了五笔输入法。但我就是觉得手写比我打字更舒服顺畅。还有就是怕稿子丢了。我也喜欢在纸上勾勾改改的感觉。现在想,其实是从身心都愿意停留在用笔写作的那些时候。我一般都是白天写。偶然碰到倒时差,夜里三点睡不着索性起来写,在深夜写作有种时空变大了的感觉,独自而深入。即使白天写,我对环境也不太挑,只要写起来了很难有事儿能打扰到我。说白了还是喜欢写作。我个人的心得是,五十岁之前写一部多一部,五十岁之后就写一部少一部了。人要做的事有数吧!
那时看一部电影的仪式感和节日般的快乐,现在没有了。现在的电子播放器都有一个快进键,有的人看电影,一会儿一快进,看两眼又快进,几乎花不了一半的时间,就把一个电影看完了。我不希望这么看电影,要么不看,要么就完整地看。但这些年生活也好像有一个快进键似的,在快进的速度下日子变得也不完整了,来不及感受自己了。那就请各位朋友就把《一秒钟》当一个倒后键吧,去影院感受一下电影在当年是怎样的尊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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